美國WASP主流文化衰落的挽歌——格尼的戲劇創(chuàng)作析

埃·拉·格尼（A. R. Gurney，1930- ）是一位多產(chǎn)作家，至今創(chuàng)作了60多部劇作，其中較為著名的有《中年》（The Middle Ages，1977）、《餐廳》（The Dining Room，1982）、《圓滿的聚會》（The Perfect Party，1986）、《甜美的蘇》（Sweet Sue，1987）、《雞尾酒會》（The Cocktail Party，1988）、《愛情書簡》（Love Letters，1989）、《第四垛墻》（The Fourth Wall，1993）、《契弗夜晚》（The Cheever Evening，1995）、《西爾維亞》（Sylvia，1995）和《人生沉浮》（Human Events，2001）等。由于格尼對戲劇的貢獻，他獲得過托尼獎、戲劇獎、洛克菲勒獎和美國筆會戲劇大師獎以及兩次普利策戲劇獎提名等許多榮譽，2006年被選為美國藝術(shù)文學院院士。

20世紀六十年代包括黑人及其他少數(shù)族裔的民權(quán)運動、婦女運動和青年學生運動的蓬勃開展，七十年代后的美國正經(jīng)歷著劇烈的社會變遷，對處于主流地位的白人盎格魯-撒克遜新教徒（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簡稱WASP）文化產(chǎn)生了巨大的沖擊，格尼出身于WASP背景的家庭，其戲劇通過日常瑣屑的生活現(xiàn)象和樸實無華的藝術(shù)形式，敏銳地將WASP文化的沒落現(xiàn)狀真實地呈現(xiàn)在舞臺上。格尼勇于創(chuàng)新，他的戲劇表現(xiàn)形式獨特新穎，幾乎每部劇作都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開啟了美國小劇場演出的一代風范。本文著重分析格尼《甜美的蘇》、《愛情書簡》和《西爾維亞》等代表劇作，揭示當代美國的社會變遷和WASP文化的衰落危機，剖析格尼尋找WASP文化式微的過程和原因，及其對當今社會和主流文化極大的憂慮，以及對傳統(tǒng)文化深深的懷念。

一、WASP文化的反諷：《甜美的蘇》

《甜美的蘇》是一部諷刺劇，劇中主人公蘇珊被WASP清教主流文化塑造成了溫順馴服的傳統(tǒng)淑女形象。雖然蘇珊意識到自己所受到嚴格的傳統(tǒng)道德和宗教思想的壓抑，但由于她的固執(zhí)堅守，最終也只能成為沒落WASP文化的受害者和犧牲品。蘇珊來自典型WASP文化家庭，殷實的家境，良好的教育，父親總是彈奏那曲《甜美的蘇》（劇名由此而起），自己也幻想著成為那樣一位傳統(tǒng)的、優(yōu)雅的“甜美的蘇”。而隨著自己家庭的變故，丈夫棄她而去，她便長期處于性壓抑的狀態(tài)。她宣稱：“我這個家是神圣的，我一直想要讓它變?yōu)榈赖碌木G洲，因為外面男女的性愛關(guān)系都亂套啦”。 [1]21這也符合與劇本同名的那首四、五十年代流行歌曲所表達的意思：純潔乖巧、堅貞忠實的“甜美的蘇”。在英俊瀟灑的杰克出現(xiàn)時，蘇珊沖破了WASP文化的禁錮，勇敢地表達了內(nèi)心的想法，人性的自然欲望征服了虛偽的桎梏，“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變成了情欲發(fā)泄的調(diào)情，從一個側(cè)面表現(xiàn)出WASP文化的沒落。命定的神諭和愛情的背叛互相交織著一起，烘托了蘇珊悲哀的命運，也標注了WASP文化沒落的當代闡釋，更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反諷。

二、WASP文化的揭露：《愛情書簡》

1989年在美國首演的《愛情書簡》贏得了1989－1990年度紐約百老匯和舊金山話劇舞臺票房高紀錄，被譽為“1990年年度紐約最偉大的戲劇之一。”[2]113第二年該劇被上海青年話劇團搬上中國舞臺。袁國英在去美國考察時深有感觸：“編劇的功力在于將他們340封信的節(jié)奏精心處理成如同音樂一般，從而使信紙上死的語言變成了活生生的兩個人心靈的交流，叫人看后久久不能平靜?！盵3]3劇作以兩個WASP中產(chǎn)階級的人物安迪和梅麗莎的書信來展開劇情并揭示人物內(nèi)心世界。他們從未間斷過與對方的通信，哪怕有時只是一張圣誕卡和賀年卡。直到她離開了這世界，他才意識到：“五十年來，我從來沒有像愛著她那樣愛過任何一個人，而且我知道，我再也不會那樣去愛一個人了” [4]81。

這是個構(gòu)思獨特巧妙的劇作，廢除一切戲劇演出所依賴的布景、燈光、音樂、化妝等，是一部如格洛托夫斯基所說的“貧困戲劇”，“僅僅用他（演員）自己的形體和技巧，從這個類型變成那個類型，從這個人物變成那個人物，從這個外形變成那個外形，具有完美無缺的戲劇效果?！盵5]11該劇對后現(xiàn)代主義戲劇的貢獻功不可沒，因為它正體現(xiàn)了格洛托夫斯基及布魯克們所倡導的“貧困戲劇”和“空間戲劇”的精髓，揭示了戲劇的本質(zhì)和創(chuàng)新戲劇特征。

三、WASP危機的寓言：《西爾維婭》

《西爾維婭》于1995年在紐約曼哈頓劇院俱樂部首演后受到了當?shù)馗鞔髣≡旱臍g迎，久演不衰。劇作描述中產(chǎn)階層人士（尤其是WASP和白領階層）的情感危機以及社會、事業(yè)與生活之間的矛盾等。這是一個有關(guān)愛的危機的故事，是關(guān)于生存危機的故事，是人心理內(nèi)部機制修復的故事。在華爾街某金融企業(yè)工作的格雷格是一個事業(yè)成功、結(jié)婚22年的中年男士，但是人到中年的他在家庭安逸與事業(yè)順利之際卻遭遇了情感上的危機。這一切都是格雷格在一次與上司發(fā)生爭執(zhí)后獨自去公園散心，遇見一只被人遺棄的雌狗——Sylvia，一只狗的介入，使得格雷格的生活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枯燥無味的工作失去興趣、與妻子鬧矛盾、甚至在電話里罵上司……“格雷格處于中年危機之中，不滿于20世紀后半葉的資本主義，厭煩了自己華爾街的工作和22年的結(jié)發(fā)妻子凱特。”[6]13

該劇演出的舞臺布局呈現(xiàn)了大寫意的構(gòu)思：幾面巨大的或吊或立的鏡子，兩組立體鋼架構(gòu)成了舞臺背景。各個不同場景及道具組合通過兩個中心的支架流動，轉(zhuǎn)場時流暢。而在細部有所寫實——鋼架分別連著沙發(fā)、長椅、書桌等。就是這些簡單的基本元素，靈活移動、組合成舞臺空間上的特定環(huán)境。劇中還將運用多媒體投影雙重反射技術(shù)，并使用運用最硬、最輕的新型材料制作舞臺布景，這將給觀眾們帶來更加強烈的視覺沖擊和一種虛幻的感覺。

四．結(jié)語

格尼的戲劇通過描寫學校和家庭等的日常生活，反映當代美國主流文化的式微，尤其是WASP中產(chǎn)階級（美國東北部新教徒聚集的新英格蘭地區(qū)）的生活變遷和情感危機。上述三部劇中的主人公對沒落的WASP文化的態(tài)度都是矛盾的，總是深陷于愛恨交織的情感中。蘇珊的堅守與反叛、瑪麗莎的叛逆與失敗以及格雷格的無聊出軌，使他們走上了與WASP文化所要求的道德準繩相違背的生活道路。一方面由于出生于WASP文化中，格尼本能地迷戀養(yǎng)育了自己的文化，對劇中人物寄予極大的同情，其目的在于喚起觀眾的覺醒并期待WASP的文化復興；另一方面，作為一個有著強烈社會責任感的劇作家，他清醒地意識到WASP文化的衰落和腐朽，對WASP文化進行了尖銳的批判。同時，格尼又是一位堅定的戲劇改革家，他對戲劇的一系列的革新都引起了美國戲劇界的關(guān)注和贊揚，體現(xiàn)出格尼超人的藝術(shù)創(chuàng)新，也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效果。

參考文獻：

[1] A. R. Gurney. Sweet Sue [M] . New York: Nelson Doubleday, Inc. 1987: 21.

[2] John L. DiGaetani. A Search for a Postmodern Theatre: Interviews with Contemporary Playwrights[M]. New York, Connecticut, London: Greenwood Press,1991:113.

[3]袁國英.“《愛情書簡》在中國”[J]，《文匯報》,1990:3.

[4] A. R.Gurney. Love Letters[M]. New York: New American Library. 1990:81.

[5]耶日·格洛托夫斯基著，魏時譯，劉安義校，《邁向質(zhì)樸戲劇》[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84:11.

[6] Alvin Klein. “A Shaggy Dog Story For the Gurney Set” [J]. New York Times; Feb.23, 1997:13.

本文來源：http://m.k2057.cn/w/zw/1534.html  《芒種》